狗熊
狗熊姓熊,皮肤黝黑体壮如熊,又因为言行举止像条贱狗,所以我叫她狗熊。
原本我和狗熊并不熟悉,即使一起住在同一间青年旅社很长时间,很多时候旅舍也并没有其他客人,我却从来都没有和她闲聊过。或许我骨子里有些礼貌取人吧。狗熊一看就是典型的两广长相,颧骨突出,戴一副黑框眼镜,总是穿着深色的衣服,没有什么明显的女性特征。她总是冷漠的表情,我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笑容,小鱼说她就是一个怨妇。小鱼是另外一个女房客。
对狗熊的初步认识来自于春节过后。有一天狗熊声称在楼上听到房东阿姨在1楼背后非议她。狗熊找到房东阿姨说要查监控,阿姨委屈极了,说自己一大把年纪怎么会无故议论是非?狗熊不听解释,坚持要看监控。我坐旁边觉得很无语。无论证实与否,都会有人受伤害。如果证实阿姨背后嚼舌根,狗熊心里有刺,住不下去;如果证伪,狗熊误会别人心里产生愧疚还是住不下去。
然而事情朝我未曾预料的方向发展了。阿姨在外地的女儿通过查询监控后证实是狗熊冤枉了阿姨,并没有人在背后议论她。狗熊道了歉。可是狗熊居然当无事发生,仍然心安理得的继续住了下去。
这是狗熊给我的第一次冲击。
和狗熊第一次聊天是在4月初。3月份以后我常常去3楼客厅看篮球比赛,狗熊则一般在3楼吃饭。有一天我照例在3楼看比赛的时候,狗熊突然找我搭话,说阿姨为何总是让她接门外水龙头的水烧开饮用?
阿姨认为门外水龙头的水是山上接的山泉,比自来水更健康。我就告诉狗熊,这是一些中老年人的特别理论,他们总是迷信纯自然新鲜的东西。山泉从山上流下来,是无污染的。农贸市场的菜是从地里刚摘的,比超市更新鲜。而真相是地球上已经无完全无污染的处女地,现代工业垃圾已无处不在,包括人迹罕至的南极。大理的苍山当然不能幸免,而且大理的自来水来自洱海,洱海水来自苍山大大小小的溪流。洱海周边并没有什么工厂,污染情况并不显著。可是阻止不了很多人不辞辛苦大桶小桶去山上接水。这在雨季是值得的,但在大理有长达半年的旱季,在旱季,苍山的小溪早已断流,还苟活的山泉水其实是一些死水潭流下山的臭水,并不比经过处理的洱海自来水更干净。
我还举例说不用在意中老年人的生活逻辑,他们喜欢去市场买更新鲜的蔬菜。但买回来一大堆放进冰箱吃到嘴里时已是几天后,和新鲜根本毫无关系。甚至在冰箱最底下你还能找到不知道几年前的古董,他们只是假装更健康,实际上有很多不健康的生活习惯。
狗熊不置可否。她又问我有没有闻到阿姨每天拖地的拖把气味很大,一定是没有把拖把放到太阳底下晒干,阴干的东西就是臭烘烘的。我就有点疑惑了,反问到为什么你总是在意这些不重要的事情?如果你觉得气味重,为什么在阿姨拖地的时候不出去转一下呢?狗熊却说阿姨拖地的时候自己往往还没有起床,还有起床气。我以为起床气是偶像剧里面的小仙女才有的特别状态,没想到现实中一个30多身体壮硕的女人会有起床气,真当自己还是个小宝宝啊。
聊到这里的时候,我意识到狗熊其人非同寻常。我告诉狗熊,不要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一直内耗,这些除了消耗自己没有什么用。你如果闲着没事干就去找一份工作或去培养一个爱好。你总是琢磨这些小事,其实就是自己太闲的原因。当你忙起来了,根本就不会去思考这些小事。可是狗熊的反馈十分消极,不是反问我为什么不去找一个工作,就是说自己想学钢琴,但是没有钱。我说买不起钢琴可以去买个电子琴,练子琴一样可以练习。狗熊却说买了个电子琴,搬家的时候十分麻烦。到这里的时候,我觉得跟她已经无法沟通了。一个人如果热爱钢琴,拿电子琴去练习,每天都在提高自己,不应该去考虑搬仅有的几次搬家的麻烦。相比每天的收获,一两次搬家的麻烦根本就不值一提。
之后我就对狗熊这种消极的人生态度提出批评。我说既然你对现在的人生不是很满意,那就不能坐以待毙。机会如果来临,你是没有能力抓住的。你现在看电视机里那一个人没有人防守,可是如果你能力不足,平时积累不够,那么现在这个球给你也投不进。机遇和个人能力缺一不可,你如果热爱钢琴就去一天一天的去努力,而不是坐在这里等着某一天突然发现自己有了超能力。
看狗熊并不是很信服,我就不再说教,我一直认同一句话:人家几十年形成的价值观,凭什么你三两句话就能说服他。
后来狗熊再找我闲聊的时候,我觉得和她话不投机,就只是应和一下。
过了几天的一个下午,我坐在沙发看电视,狗熊把外卖往桌上随手一扔,打翻了小鱼的化妆品。小鱼暴怒,让狗熊捡起来。狗熊面无表情,并没有理睬小鱼,反而指责小鱼的化妆品占用了桌子的很大一部分。小鱼骂狗熊是臭三八,喜欢暗戳戳地使坏。吵闹声引来房东阿姨,在阿姨和我的劝阻下,两人的冲突没有进一步升级。
闹成这样,狗熊还是不情不愿的下楼吃饭,似乎那些外卖只有在3楼客厅吃才是山珍海味。狗熊下楼后,我问小鱼是不是和狗熊有矛盾。
原来自从小鱼今年搬进来以后,狗熊一直找小鱼搭话。小鱼出于礼节,总是客套地回答狗熊。狗熊锲而不舍,一直找小鱼聊天。小鱼虽然不胜其烦,但始终没有不理不睬。如果一直这样,倒也相安无事。矛盾的产生是有一次狗熊居然拿热水壶去加热泡脚的艾草,小鱼没有和狗熊计较,重新找阿姨要了一个热水壶,专门烧水喝。我才记起来有一天晚上还是在三楼客厅看球赛的时候,狗熊去拿架子上的另一个热水壶而不是离她更近的那个热水壶烧水被小鱼阻止了,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艾草事件,并不知道两人因此吵过架了。
本以为两个水壶能解决问题了,可狗熊之所以是狗熊,就是因为她生的贱惹人嫌才叫狗熊。她居然以为小鱼是瞧不起她,才专门拿一个热水壶来烧水喝。用烧饮用水的热水壶去煮泡脚的艾草本来就是她先不对,结果她恶人先告状,跟房东阿姨说小鱼在客厅抽烟,说小鱼在洗脸池洗拖把。
客厅是公共空间,本来就是房东允许抽烟的区域。洗脸池洗了拖把可以再洗干净,毕竟洗脸池不是用来装水喝的,洗干净就可以了。
小鱼有句话说的很对,说狗熊是住在20块钱的青旅,却想有五星级的服务。
艾草事件之后,狗熊一直在找茬。比如说把外卖随手一扔,撞倒小鱼化妆品就是例子。
小鱼被恶心够了,她忍无可忍。在我和小鱼爬山后的第二天,狗熊又一次上演她无聊的戏码。她故意把外卖盒子放在小鱼的化妆品上,即使在前一天我极力劝阻小鱼不要和这种贱人计较之后,小鱼还是忍不了了。她直接把外卖盒子拍到了地上,狗熊马上以牙还牙,把小鱼的化妆品摔到了地上。小鱼操起狗熊的热水杯,把热水泼在坐在沙发上的狗熊的脸上,紧接着揪起狗熊的头发撕打了起来。坐在狗熊旁边的我才反应过来想要去拉开两人,可是两人都扯住了对方的头发,我不好发力把两人分开。我试图用力捏住两人的手,让二人吃痛,然后放开。可惜没有奏效,吃痛的狗熊反而咬了我一口,好在隔着衣服没有出血,不然我要打狂犬疫苗了。
僵持了几分钟之后,另外一个房客听到了动静才上来帮忙,在我和他的共同努力下才分开了二人。狗熊报警了,我安慰小鱼这种事没有造成伤害,警察不会管的,最多调解一下,不要太担心。
十几分钟之后警察到了。简单核实完身份之后,警察下楼找房东阿姨去拷贝监控。
我以为只是揪了些头发,并没有发生其他外伤,警察会调解一下,教育一下双方,事情就完了,毕竟是特别小的事情。但是我估计错了,可能是考虑小鱼先动了手,还拿热水泼狗熊,小鱼被拘留7天,狗熊则直接放了。
狗熊真不是个东西。那天在派出所的时候,我问她要不要调解。她让我闭嘴,骂我是狗东西。
一直劝小鱼不要计较狗熊的阴暗小心眼,想居中缓和矛盾的我,不再忍了。我指着左手腕被狗熊咬出的牙印对在场的警察说要报警,警察说让我少说两句。本来被叫过来让我作证就已经很恼火了,监控那么清楚,他们却非要无事生非让我来作证。狗熊咬人,我不爽,他们却让我闭嘴,去门口坐着等他们叫我时做笔录。我坐了二十多分钟没人理睬我,几次要走,警察都不让我走。后来我跟警察说,如果你非要我作证,我就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有个警察就跳出来说,我怀疑你拉偏架要调查你半个小时。我已经多次出入派出所,并没有被他吓住,反而因为上一次被诬陷搞诈骗被审问八小时积累了很大的怨气,直接反击让他有本事拘留我。条子也没有退缩,说要口头传唤我,我拒绝。让在场的其他警察告诉我督察的电话,那些人支支吾吾不告诉我,叫我直接打110。我放话不告诉我,我自己去网上查。说罢夺门而出,刚才嚣张的那个条子也没有来拦我。后来我再返回抄了那个条子的警号在网上投诉了他。
说回狗熊,小鱼被拘留后的某天,我看她拿着医院拍的片子回来,以她狗熊一样的身躯,被骨瘦如柴的小鱼揪了几缕头发就想装病碰瓷要赔偿,其心理扭曲可见一斑。发生打架事件后,房东出于商人和气生财的心理劝狗熊和小鱼搬走,小鱼虽然嘴上说要继续报复她,在我的劝解下还是很快搬走了,而狗熊觉得自己没错死活不搬,说房租还没有到期,像个无赖一样继续赖在这里。
狗熊留在这里,让我有了更多观察她的机会。我因此得出的结论是她被人讨厌不是没有原因的。有段时间是她的生理期,她完全不讲卫生,把马桶垫粘上血迹不清理,用完后吸满狗血的卫生巾也不好好的放在废物桶。上楼吃饭一离开就是一两个小时,房间里大灯小灯两个灯也不关,人离开了楼梯的灯也不关。
狗熊的房租还有几天到期了,这段时间没有任何人理睬她,她也从不出门,她之前强行和我说话时,我问她有这么强的倾诉欲为何又死宅,她说就是因为死宅才想多说话,不然会疯的。不过我觉得她已经疯了。
她是一个丑陋的女人。一个小心眼的女人。一个没有公德的女人。一个价值观扭曲的女人。
小鱼只是揪了一下狗毛,被拘留了7天,实在是不划算,她这种人就该被好好的教训一下。